防癆雜誌2009年夏季號24

這個案例會引起我的注意，是起於衛生

所公衛護士在2008年底向衛生局請求協助

，她說：「護理長，有一位TB個案在某醫

學中心隔離病房已住3個多月，現在病情狀

況控制的還不錯⋯問題是她出院後，沒有安

置地方，恐怕會失聯(loss follow-up)⋯而該

院社工評估她還有謀生能力，因此不幫她媒

介安置機構⋯」

　　上述對話，正挑戰著我的社會學想像力

，我內心想著「人不是過著社會群體生活嗎

？為何一位被評估還有謀生能力，罹患的

也是可以治癒的TB病人，會淪落到無家可

歸、無地可自容的地步！」

　　蔡小姐、才33歲，的確是還具謀生能力

，她來自一個有家暴行為的家庭，在她就讀

國中時，母親因受不了父親的暴力相向，辦

妥了離婚，並且也各自再重組家庭，個案就

是社會上常稱的〝拖油瓶〞。

　　她自國中畢業後，就離開原生家庭到外

獨自謀生，10餘年來從未與家人連絡，剛開

始在美髮店學習美髮技術，後因脊椎受過傷

，無法久站，而離開這份工作！

　　依憑著年輕的本錢，她開始混跡於一些

小型PUB酒店、卡拉OK店，因緣際會，認

識了第一位男朋友。這位異性朋友是來自於

台東的原住民青年，從事遠洋漁船船員工作

，經年累月在海上漂泊，只有當漁船回台靠

岸時，她們才得以重逢。

　　生活是每天的事兒，她不能只靠思念男

朋友過日子，透過男朋友的關係，她到男朋

友的親戚所開的小PUB酒店打雜。

　　慢慢地，〝人在人情在⋯〞的社會人際

關係網絡開始發酵，她因與男朋友長期處於

聚少離多的關係，感情慢慢淡了⋯分開了，

因而離開了PUB打雜工作，轉為過著靠體

力打零工的日子，因為是打零工，工作地點

是隨著工頭老闆調度，從台中潭子、嘉義布

袋、台北三重⋯等四處為家。

　　2008年是全球經濟景氣最低迷的一年

，這一年她靠打零工賺辛苦錢的機會只有三

次，所以，她大部份的時間都賦閒在臨時租

屋處，每天帶著手機(on call)在租屋處附近

■ 黃青青　高雄縣立慢性病防治所護理師兼護理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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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夏季號

公園遊盪！「從來沒有這麼閒過！每天等電

話、等工頭老闆叫工⋯就是閒閒過一天⋯

200�年以前還不會這麼糟糕沒有工作，不曉

得今年會不會好一點⋯」她嘆了口氣說！

200�年四月底，她說：「她〝閒〞出

病來了！剛開始是發燒，也沒本錢就醫，就

買些成藥吃吃，但是沒效！一直燒到�0℃以

上⋯朋友送我到○醫學中心急診室、住院、

檢查⋯才知道自己得的是TB+HIV」。當我

問她：當時被告知得這二種疾病時的感覺如

何？她的回答倒也平靜，雙眼凝視天空，停

頓了一下，嘴角上揚苦笑說：「就〝暈眩〞

的感覺⋯而已」，顯然，當時個案對TB及

HIV這二種疾病的交會一起的印象，約略感

覺有點嚴重，但又好像有點模糊！

個案現在對於TB與HIV的基本防治知

識、態度與行為都已經很有概念，也很配

合治療，諷刺的是，這些詳細傳染病防治

知識的獲取，是在個案付出得病的慘痛代

價，才第一次從住院臨床護士與後續衛生

所公衛護士在追蹤管理過程中陸續瞭解。

當然，現在她已清楚認知到她不是〝閒〞

出病來，而是過去眾多在社會上的「生活

導因」所造成的！

到了現在，她迫切的面臨了各種社會

上、生活上的問題如：找不到工作，個人經

濟困頓，居無定所！她也完全沒有意識到，

她的個人困境與這個社會、政府、醫療與社

會福利體制都是密切關連的！她只怨懟「自

己苦命、條件差」！

沒錯，她才��歲，HIV控制得宜、TB

治好之後，她的確是還具謀生能力，問題是

，這個社會有給她機會嗎？！她靦腆的說：

「我找過很多工作⋯但⋯哎⋯〝工廠老闆

說我太胖了！〞⋯ 〝自助餐老闆看到我全

身皮膚這樣(HIV感染加上TB治療用藥後的

副作用)⋯就說我們這裡不需要人⋯其實我

自己心理清楚我的皮膚與外表可能會嚇到

人！〞

我也曾經到「公家的就業服務站」登記

過，但，每次第一次面談時⋯哎！反正就是

這樣⋯」

HIV有「醫療卡」，TB有「就診手冊」

，即便是個案的健保卡早就因欠繳保費而被

剪卡，醫療費用也還有CDC的公務預算可以

COVER。但，這樣就夠了嗎？

現實生活中，個案每一天的醫療與她每

一天的生活是密切勾連的，在這個個案住院

三個多月期間的伙食費，是CDC公務醫療費

用補助之外的。而這種連伙食費也繳不起的

情形，常在我到醫院訪視住院病人時，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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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有些如原住民的TB個案，只為了省下��0

元/天的伙食費，而自備泡麵、或自理伙食

，他們這樣做絕非一般人，是因吃不慣醫院

伙食，或是要以食補調養身子所能想像的，

他們是迫於經濟困頓，繳不起住院期間伙食

費的無奈！

諸位或許會想知道故事中女主角的醫院

伙食費最後如何解決？最後還是個案以前的

工頭老闆代墊的，個案出院之後還是必需靠

打零工機會慢慢償還呢！

　　各位或許會覺得這個老闆怎麼如此苛刻

員工！而根據我們的了解，其實，這位老闆

也正受這一波經濟不景氣所苦！就如同個案

所言：今年(9�年)靠打零工販賣體力的機會

只有三次！那位工頭老闆也說：「伊有工作

能做⋯就是代表我有包到拆鐵厝的工程⋯9�

年就只有做三攤，比起9�年差多了！今年

9�年也不知會怎樣⋯走一步算一步啦⋯」。

顯然，全球經濟不景氣的影響十

分深遠，目前政府所看到與欲積極處

理的的失業問題，只是社會問題的表

徵而已。在經由衛生局所觀察到，發

生在TB個案身上的生命故事，我們已

經嗅到經濟不景氣的氛圍，並

且可能已經慢慢發酵至與醫療

健康相關的公共衛生議題上，這

非常值得醫療衛生決策者敏銳的

洞察。

當然，衛生局曾幫這位個案代為

申請社福單位的緊急醫療救助金�0,000

元，及當地天公廟慈善團體救助金�,�00

元。但，這短暫救急，還是杯水車薪，能撐

多久？長遠之計，還是要幫個案找一份穩定

的工作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然而，以個案

目前的條件，工作能去那裡找啊？護理長思

忖著！

TB肆虐人類歷史超過五千年，從過去

人類與TB的奮鬥經驗，我們發現這個歷史

悠久的古老傳染病，與當代社會、政治、經

濟密切關連。從本案的發病、就醫診斷、住

院治療、社區追蹤管理過程來看，就突顯

出單以「個人責任」或單以「醫療面向」

不足以處理這世紀傳染病「HIV-TB Co-

infection」的眾生面向問題！

偏偏TB桿菌的宿主是人，並且是種

「人傳人」的法定傳染病，這種傳染病的管

理照護是衛生單位，當衛生局發現TB個案

合併有其他須社政單位協助處理的問題時，

常面臨跨單位橫向溝通的障礙，這時我們就

很期待中央衛生署與內政部社政單位能趕

快合併，進而引領地方衛生局與社會局

也能攜手合作。

當然，衛生與社政單位的合併，能不能

就此解決此一糾葛健康醫療與社會福

利問題，我想，應該也不是那麼

容易！但，假如，這兩個單位是

合併的，至少是宣示了TB防疫、

追蹤治療與生活安置等問題，其實

是需要同時到位的，倘若缺了任何一

塊，都可能使大家的努力功虧一簣。面

對這個古老而難以馴服的傳染病，或許

我們該有新的組織思維與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