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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17日本版编辑/侯艳宁 美术编辑/刘晔

22名家

艺文志

浮世绘

家乡友人来看我,带有《聊城图片百年》《图说聊城大运河》等老照片图册,逗得我老夫聊发少年狂,大呼小叫,一惊一乍,频频想起《信马由缰》。盖《聊城图片百年》与《信马由缰》犹如民歌《挂枝儿》:“泥人儿,好一似咱两个。捻一个你,塑一个我,看两下里如何。将他来揉和了重新做,重捻一个你,重塑一个我,我身上有你也,你身上也有我。”

再是偶然发现的家乡的民间年画、门神,吴桥木偶戏照片,“似曾相识燕归

来”,少年往事浮上心头:一边吃着年糕、包子,一边与那门神我瞅他,他瞅我。那土得掉渣的逗人笑出眼泪的木偶戏,迷得我满身是汗地随着那耍木偶的挑担,他到哪里我跟到哪里。这些民间玩艺儿不仅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也是我毕生从事的写文作画的源头活水。适值《信马由缰》再版,将这照片搜集增补进来,有如园林“借景”,为小书生色,像袁枚之记小仓山:“非山之所有者,皆山之所有也。”(韩羽,画家、作家,现居石家庄)

钟叔河先生编选的《知堂谈吃》新近由中华书局出版了增订本,买来一册,竟是厚达近五百页。读钟先生的序言,知道之前还曾出版过两个选本,一为中国商业出版社1990年出版,一为山东画报出版社2005年出版,以上两个版本皆收知堂谈吃的诗文一百篇,而此次由中华书局出版的增订本则收文一百八十一篇,几乎增加了将近一倍的文章。在网上的旧书店又购得了钟先生编选的另外两个版本,这样对比着来读,也是别有一番情趣。在我看来,增订本此次增收的最重要的一篇文章,则要算是《日本的衣食住》,最初收在周氏的文集《苦竹杂记》之中。在此文中,周作人借日本的衣食住,谈到了他对生活的一种态度。钟先生在编选文章的注释中有这样一段话:“本文论述不限于食物,而是一篇关于日本文化和中日文化比较的重要文章,为保持文意的完整,乃予全文照登。”我非常同意钟先生的这种编选的态度,因为周氏在这篇文章中谈到的衣食住的态度,乃是同一个态度。诸如他谈到日本的食物,乃是日人少食兽类之肉,而是多采蔬菜和鱼类,“中国学生初到日本,吃到日本饭菜那么清淡,枯槁,没有油水,一定大惊大恨,特别是在下宿或分租房间的地方。这是大可原谅的,但是我自己却不以为苦,还觉得这有别一种风趣。”

周作人作文有一个特点,就是同一个主题,他会反复做文章,往往后来所作文章的论断,有时会有所延伸,但有些论断又会取自前面写过的材料,有时甚至是大段的引用自己所写的文章观点,初读会感觉周氏有偷懒的嫌疑,但读多了,反而又有一种特别的阅读体验。诸如这篇作于1935年6月的《日本的衣食住》,周氏在1936年8月又作了一篇《怀东京》,后收入在文集《瓜豆集》之中。周作人谈他怀念东京的内容,也无非是日本人的衣食住,但似乎比前者更有意味,读来印象也更为深刻。还是以谈东京的饮食为例,他说日本有作家曾批评东京的食物有“脆薄,贫弱,寒乞相,毫无腴润丰盛的气象”,但周氏却认为这种对于饮食的批评虽也有道理,但还是“觉得这些食物之有意思也就是这地方,换句话可以说是清淡质素,他没有富家厨房的多油多团粉,其用盐与清汤处却于吾乡寻常民家相近,在我个人是很以为好的”。

他还在多篇文章中谈及自己的这种类似的态度。诸如在《喝茶》一文中,周氏这样写道:“日本用茶淘饭,名曰‘茶渍’,以腌菜及‘泽庵’(即福建的黄土萝卜,日本泽庵法师始传此法,盖从中国传去)等为佐,很有清淡而甘香的风味。”随后又评价说:“中国人未尝不这样吃,惟其原因,非由穷困即为节省,殆少有故意往清茶淡饭中寻其固有之味者,此为所以为可惜也。”在周作人看来,这种“清茶淡饭”的饮食习惯,乃也曾是中国人的古风,可惜今已不存,却在日本处保留了下来,故而令他颇为怀想。关于吃酒喝茶,周氏都是以“清淡”为好,如茶乃是以为“绿茶为正宗”,“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喝茶》一文作于1924年12月,属于周氏早期的文章,1950年7月周氏还做过一篇《瓠子汤》,开篇即这样写道:“夏天吃饭有一碗瓠子汤,倒是很肃静而也鲜美可口的。”而这瓠子,也不过是一种乡间常见的蔬菜罢了,嫩时可吃,“老了锯开取壳做瓢用”。由此可见,周氏这一对于饮食的趣味和态度,一生都未曾改变过的。

但是令我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在《知堂谈吃》的初版本封面上,却是一双竹制的筷子和古意盎然的盘子,这倒也没什么,只是这盘子上面却是三个全身透红的辣椒,这显然与周作人所谈及的这种“清淡质素”的饮食趣味大所迥异的,因此这设计实在便是有些莫名其妙了。尽管周作人也曾谈过辣椒,在《吃青椒》中他这样说道:“五味之中只有辣并非必

要,可是我所最喜欢的却正是辣。”而实际上,他所喜欢的也不过是一种淡淡的辣味罢了,诸如在文章结尾所写的:“辣酱、辣子鸡、青椒炒肉丝,固然也好,我却喜欢以青椒为主体的,乡下用肉片、豆腐干片炒整个小青椒是其一,又一种是在南京学堂时常吃的腌红青椒入麻油,以长方的侉饼蘸吃,实是珍味,至今不曾忘记,但北京似没有那么厚实的红辣茄,想起来真是可惜也。”初版本《知堂谈吃》封面上所采用的辣椒,实在可以说是一种极刺激的辣椒,在我的老家陕西关中,乃是把这种辣椒称为“线线辣子”,以示其特别的。这种辣味,想来也只有湖南和川陕之地的人才适合享受,而出身绍兴的周氏则是很难赞同的。我这样啰唆地来引证周氏的这种对于“清淡质素”的态度,一方面是对于周氏的这种对于食物“固有之味”的认同,另一方面则是按照现在的饮食态度,周氏的这种态度,也是十分健康的。想来周氏最终能够得享高寿,与他的这种饮食习惯也是有关的。

由此再来看《知堂谈吃》,周作人对于食物的选取,也是以“清淡质素”为内容的,而周氏对饮食的另一个态度,则还在乎一种趣味,即不以果腹为中心的享用。如在《<茶之书>序》中,他谈到自己的故乡有一种茶店,乃是为普通乡民所设,“多树木,店头不设坫而用板桌长凳,但其朴素亦不相上下,茶具则一盖碗,不必带托,中泡清茶,吃之历时颇长,曰做茶店,为平民悦乐之一。”接着他又谈士大夫的吃茶,乃是“在家泡茶而吃之,虽独乐之趣有殊,而非以疗渴,又与外国入蔗糖牛乳如吃点心然者异,殆亦意在赏其甘苦味外之味欤。”周氏认为,喝茶的趣味不在于解渴,而是慢慢品味的过程。再如对于吃食,他所看重的是饭前的“点心”。在《北京的茶食》中,周氏便一再感慨北京没有好的点心,甚至对于

“二十世纪的中国货色,有点不大喜欢”,乃是“粗恶的模仿品”,但卖得却比外国货贵。对于这种趣味,周作人在文章中这样写道:“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需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和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对于这个观点我们今天多会是赞赏的,这也是常被引用的,但实际上周氏的着重点却是在最后一句:“可怜现在的中国生活,却是极端得干燥粗鄙。”

《知堂谈吃》的初版本虽然文章收录不全,封面设计也不尽人意,但有一点值得保留,乃便是文章的编排。初版本对周氏谈吃的文章,在目录中以“集内旧文”“饭后随笔”

“未刊稿与集外文”和“诗”四个部分组成。钟先生在新版的序言中也谈及,周氏1949年前的谈吃文章写得并不太多,但诸如《结缘豆》《谈食鲞》诸篇,“谈吃而意实不在吃”,于食物和食事之外,尽有使读者不得不深长思之内容,远远不是“谈吃”所能范围的,而后期的谈吃文章虽然多,特别是在“饭后随笔”的专栏之中,却多是就吃谈吃,多系“为稻粱谋”。既然如此,我以为在新版的目录中,省略掉这个文章编排的区分,还是十分遗憾的事情,因为周氏谈吃的文章,前后的态度均有一致之处,但其中的意蕴可是相差实在太多了。诸如前期有关吃的文章之中,《苋菜梗》《谈油炸鬼》《记盐豆》《炒栗子》等篇章,可谓十足的好文章,也是有着许多令人深思的内容的。新版的《知堂谈吃》以时间为序来编排,其实若以周氏对于食物的态度来编排,也有如下方式可作为参考,诸如关于谈茶的文章,便有十余篇;谈酒的文章,就有二十余篇;谈点心的文章,则有三十余篇;谈蔬菜的文章,也有三十多篇;另外,关于鱼鸡等肉食文章,也有多篇;还有一些和食物有关的杂谈,不妨也列为一辑,诸如《日本的衣食住》和《一岁货声》之类。(朱航满,作家,现居北京)

三弟的两个孪生女儿就要大学毕业了,我四处给他们寻找就业的门路,今天终于有了着落,心情大好。

她们的成长过程,正验证了人是环境的产物,也就是说,人的生物性存在,终究要让位于人的社会性存在。

由于孪生,小学、中学到大学,她们都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次,整个路径是一样的。但是,她们有不同的外形和不同的性情,差异是大的。

差异的造成,就在于她们是在不同的生活环境下长大,即,她们的幼儿期是在两个不同的家庭里度过。

她们出生之后,由于三弟夫妇均在服务行业就职,无法自由支配的工作性质,使他们不得不把两个孩子分开,由两边的父母照料。老大给了姥姥,老二给了奶奶。

姥姥是工人、姥爷是派出所的所长,他们既是住楼房的居民,又有稳定的收入,家境甚好。而奶奶是家居平房的农民,又中年守寡,无生活来源,仅靠儿女赡养。

差异就从兹开始。在姥姥家的老大被视若掌上明珠,

娇生惯养——不仅起居优越,冬暖夏凉,而且饮食丰赡,香辣有常,再者,兜里总有零花钱,种种念头总能被满足。由于姥姥宠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需要孩子动手。只是后来姥爷突然中风,抢救及时保住性命,但失语,并坐了轮椅,才不得不让孩子帮助做一些小事,比如水开了,关一下燃气灶的阀门,比如姥爷大小便失禁,通知一下姥姥。

在奶奶家的老二,由于条件相对艰苦,就只能过寻常的乡下生活——没有暖气空调,冷热就靠自己适应;没有精食美馔,只能安于粗茶淡饭;而且,因奶奶有腿疾,行走不便,添煤生火、打扫庭院、浣衣做饭、替换窗帘……种种家务都需她帮忙。看到奶奶体恤儿女,每日精打细算,即便是有个小小的念头,她也不好意思张口。她过惯了穷日子,没有钱的概念。

这样一来,本来一对你我莫辨的女孩,变得很好分辨——

老大虚荣、懒惰、浮躁,慕时尚,好表现,还有一点小小的自私,对别人的痛痒她漠不关心。她很注重穿着和自我形象,对饮食也十分挑剔,身材苗条,语锋尖利。

老二则朴实、勤快、沉静,随遇而安,隐忍,还懂得关心人,上学之后,每到双休日她都要陪奶奶,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吃穿她都不讲究,也不跟风,也不忌口,就是肥胖,语调温柔。

到了现在,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亭亭玉立、眼神扑朔,一个丰满结实、低眉顺目。外人每每见到,都会发出惊异之声:这是双胞胎吗?

由于有了区别,两个人现在也不愿意同进同出,虽然学的是同一个专业,也不愿意到同一个单位一起就业。她们分别对我表达了这一意愿,给我的运作,增加了难度。

虽然就我的本性来说,我更喜欢老二,但生长的环境不是她们自己选择的,老大也颇为无辜,我便同样待她们,都爱。(凸凹,作家,现居北京)

吴桥木偶吴桥木偶 选自选自《《乡土艺术乡土艺术》》

“清淡质素”才有味儿 朱航满/文

不一样的双胞胎 凸 凹/文

《信马由缰》再版跋语 韩 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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