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7日 星期六 悦读周刊 责任编辑 陈士娟...

Post on 06-Jul-2020

20 Views

Category:

Documents

0 Downloads

Preview:

Click to see full reader

TRANSCRIPT

2018年7月7日 星期六 www.xiancn.com

责任编辑陈士娟视觉编辑贾庆华组版马爱贤校对文军10 文 心悦读周刊悦读周刊

投稿邮箱:ydzksw@xawb.com

《《红楼梦红楼梦》》的现代笔法的现代笔法◎◎苏苏 北北

《红楼梦》不同于其他的古典小说,若看进去了,会发现很多奇妙的地方。正因为人心的微幽和敏感,才会读出《红楼梦》中许多小的微妙的地方。

第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题》里,就藏了很多的小机关,你不用心,那些细小的绝妙处,全漏过去了。我也是在诵读之后才领会的。

探春提议成立诗社,大家七嘴八舌,做东的,出题的,限韵的,大家说干就干,李纨说探春你提议的你明日先开一社,探春说,明日不如今日,就现在,你出题好了。这时李纨说了:

“方才我来时,看见他们抬进两盆白海棠来,倒是好花。你何不就咏起他来?”

这里李纨提到的海棠花,就是前文贾芸用不文不白的文字写给贾宝玉的一封信里提到的:“父亲大人万福金安……前因买办花草……因忽见有白海棠一种,不可多得,故变尽方法,只弄得两盆……”“大人若视男是亲男一般,便留下赏玩……”这些贾门旁支的穷孩子,为攀附豪门,贾宝 玉 一 句 玩 话“ 你 倒 像 我 的 儿 子……”他倒是当了真,竟真做起了儿子来。贾宝玉对送信的婆子说,难为他想着,你把花送到我屋里去就是了。贾宝玉心中惦记着到探春这起诗社,根本没心思理这茬子事。

没想这就被曹公写结海棠诗社用上了。送这个花时,在半路上,被李纨撞见了。撞见了的过程他不写,却从后面的言谈中,让李纨不经意中说将出来,这种写法,妙不妙?高明不高明?自然不自然?当然不用说了,只个字:妙!

当然,下面还有。本章回下半段转来写袭人、晴雯、秋纹和麝月的日常工作,中间穿插斗嘴、争吵的过程。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个美丽而又年轻旺盛的花朵般的生命,每个都是那么聪慧和机敏。因此,语言之尖刻,话锋之犀利,反映之灵机,由曹公写来,真是春色荡漾,活色生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大观园里成长着。她们美丽、健康、充满着生气,同时她们又是那么的脆弱和易于流逝。

在描写这四个女孩子的工作时,曹公又不经意般带了海棠花和玛瑙碟子来。玛瑙碟子下面再说。先说海棠之事。从宝玉看送来的帖子,随翠墨慌慌张张而去开始,就见后门上的婆子送来了两盆海棠花,袭人问清了缘故,便命她们摆好,又问现在门外可有好使的小子,正好宝玉准备给湘云送点子东西。送什么东西呢?是红菱和鸡头,还有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并留话:“这是咱们这里园里新结的果子,宝二爷送来与姑娘尝尝。”这些袭人都安排一个叫宋妈的婆子去办了。

这时要说玛瑙碟子了。袭人正是找碟子盛东西送湘云时,发现槅子上的一个缠丝白玛瑙碟子不见了,便

问晴雯、秋纹和麝月,三人正一处做针线,见问,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不起来了。过好半天,晴雯才想起来:给三姑娘送荔枝去了,还没拿回来。

这里就暗藏着机关了。不细看便又会滑过去。这又要回到本回的开头,曾以探春的一封信为发端,邀大家一起成立诗社。可在文中,探春又写道,因前日雨后新霁,月色皎好,深感清景难逢,不忍安睡,就在门外院中徘徊至深夜,不想被风露所欺,冻病了,“昨蒙亲劳抚嘱,复又数遣侍儿问切,兼以鲜荔并真卿墨迹见赐……”看看!鲜荔枝在这里呢!就暗藏的小小的这么一句话,你不留神,一错眼,就过去了。如果你没有记住这个细节,那么即使读到下文,也以为平常。殊不知作者费了心思,以此很小的一个细节来勾连下文的。于是袭人接话说道:“家常送东西的家伙也多,巴巴的拿这个去。”晴雯说:

“我何尝不也这样说。他说这个碟子配上鲜荔枝才好看。我送去,三姑娘见了也说好看,叫连碟子放着,就没带来。”这里起码有两个信息:一个是这个人家讲究,送个果子,还要一个适合的碟子配才好看;再一个,是这个缠丝白玛瑙碟子比较金贵,是文物级的东西,否则袭人不会说,家常送东西巴巴的拿这个去。

由这个碟子又扯到槅子上的一对连珠瓶还没有收回来。那是宝玉叫折了桂枝(开了满头满脸花的)送给妈妈和奶奶,就用的这个瓶灌了水插上花送去的。这个话题扯开,惹出一大串的麻烦,那也是此回最精彩的部分。当然,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需要另说了。

这里说的是曹公的“勾连”笔法,虽是一些细微末节之处。因我素有“沈屯子进城”之患,怕一些新朋友看漏过去。这里稍着点拨,也许是多情了。

不记得是契诃夫还是托翁说过:你要是在小说的开头墙上挂着一支枪,在小说的结尾处一定要开上一枪。这才是小说的正经写法。

曹雪芹当然要比他们两位早出生些年月,可是他早已经懂得此法,并且深得其理。

喜鹊喜鹊

天一放亮,喜鹊就会挨家挨户叫醒人们,它们叫的是“大哥大嫂起”。它们蓝灰色的身影轻盈地掠过每家门前高大的树木,家家的木板门,就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有时候,它们站在悠闲吃着青草的水牛的脊背上,替水牛清理身上的虫子:有时候,它们停在地头稻草人的手臂上,为稻草人清唱一曲民谣,暂解稻草人的寂寞;有时候,它们站在挂着腊肉、腊鸡的枝头,流着口水,久久不愿离去;有时候,它们成双成对地站在年画里,和梅花或牡丹一起,点缀着农人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

它们在村里最茂盛的大树上做巢定居、生儿育女,它们每天飞过田野、飞过村落,守护着宁静的村庄,守护着我地上忙碌的乡亲,守护着我地下长眠的亲人。

燕子燕子

燕子是吉祥的鸟,它们从遥远的南方带来了春天的问候。它们在我们的廊下、梁上,精心地盖好房子,当

起了爸爸、妈妈;它们贴着水面,做出一连串惊险的动作,掠水而过;它们小巧的身子斜穿过柳丝,好看的尾巴剪过春夏、剪过朝暮、剪过一缕缕炊烟、剪过农人平静祥和的生活。

多少童真的眼睛在初春期盼着燕子能落户到自家的檐下,多少朴实的农人以燕子为心爱的女儿命名。

如今,我生活在城市里,再也见不到这吉祥的鸟,幸福的鸟。

麻雀麻雀

它们是聒噪的孩子,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傍晚的竹林,让它们吵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小时候,我们知道它是四害之一,拿着弹弓,专门打它。门前或场上晒粮食,大人给我们一根竹竿,让我们看场,防的就是这些小贼。我们拿着长长的竹竿,在场上“打仗”,麻雀们在远处蹦蹦跳跳,不时歪过小小的脑袋,惊诧地看着我们,不知我们为何会“自相残杀”。

大部分鸟类是吃虫子的,而麻雀总是偷吃粮食。田里的稻草人,吓唬的也是这些做贼心虚的麻雀。它们还常飞到锅台上,啄食剩余的饭粒。

它们一般就住在房檐下,我们经常会搬着梯子抄它们的家,拿出一窝麻雀蛋,或是嘴巴黄黄的小麻雀。雪天,会扫出一片雪,撒一些麦子,用竹笸箩罩回一些,用绳系住它们的腿,拉着它们,让它们飞来飞去。

麻雀从来都是农家孩子折磨的对象,可怜的麻雀,依旧要和农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布谷布谷

娘给我讲的布谷鸟的故事:过去,有个孩子没了娘,他爹给他娶了后娘。后娘带了个孩子来,待他很不好,处处为难他。一次,他爹去了外地,后娘想害死他,把家产留给自己的孩子。于是,给两个孩子一人一碗麻籽,让两个孩子去种麻,谁种的麻发芽了,谁才可以回去吃饭。后娘给亲生儿子的麻籽是好的,给他的却是炒熟的。他端着麻籽和弟弟一起去

地头后,开始不露声色地吃。另一个孩子,看到他的可以吃,就和他做了交换。后来,他的麻发芽了,回了家。那个孩子饿死在地头,变成了一只鸟,天天唱着:苦噢苦噢,娘炒麻籽谁知道。这个鸟就是布谷鸟。

娘也有个不待见她的后娘,娘的这个故事一定含着她自己的辛酸。

布谷的身影不常见,它们的声音却能时常听到。它们总是躲在树头,独自哀伤。它们栖息在古典诗词里,栖息在我童年的记忆中。

八哥八哥

它们穿着黑色的礼服,端庄地站在枝端,不肯轻易地给我们唱歌。它们不收不种,过着逍遥的生活。

每一个大人见了它,都要指给孩子看,说它是会说话的鸟;每一个孩子见了它,都要大声向它问好,期盼能听到它礼貌的回答。可它总是翘翘尾巴,飞到更高的枝头,不理我们。

这高傲的鸟,总是要等到被关进笼子,失去自由了,才肯唱歌。

如今,在街头,在城市的檐下,经常见到它们在笼中的身影,但我确信,它们不是我童年记忆中的八哥,它们只是可怜的玩物。

野鸡野鸡

它们是村里的过客,偶然路过我们的生活。它们拖着长长的尾翎,像一片美丽的彩云,飘过村庄,飘到不可知的远方。

七八岁时的一个黄昏,我家竹林边偶然停了一只,我让爹抓回来给我玩。爹拿了鸡罩,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眼看罩住它了,它却轻盈地飘走了。它飘过我家门前绿油油的麦田,翩然而去,只给我留下一个艳丽的身影和美好的遐想。

十几年后,在动物园,终于看清了它畏畏缩缩蹲在笼子里的真面目,真是说不出的失望,相见不如怀念确实很有道理。同时,我也可怜在城里长大的孩子,他们大概无缘见到有些鸟儿鲜活的身影,能见到的只是一些标本而已。

王磊/摄

索云峰/摄

先生散记先生散记◎◎张宗涛张宗涛

一一

初闻先生大名,是1980年收到陕西师范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那时,教师的地位低,我很沮丧。长我十八岁的姐夫特地赶来劝慰,说:“陕西师范大学中文系的侯雁北,人家是知名作家,不照样当老师?”姐夫给我讲先生的小说《豆腐坊里》和《井》。许多年后我才得知,因了这两篇小说,苏联记者曾专程来西安采访他,并将报道刊登在《真理报》上。

然而真正认识先生,却是我毕业留校以后了。

1984年秋天,我去校家属区拜访先生。推开一扇简陋的木栅门,进到院子,但见先生的院子里花木葳蕤,一派蓬勃,看得出用心打理的痕迹。

可先生的屋子却实在令我失望!进入那间昏暗的小屋,靠北墙支

了架高高的木床,床上躺着一个人。陪我同来的老师说:“这是阎妈!”

穿过这间屋去到书房,我终于见到了先生。

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孔啊,上面布满深深浅浅的皱纹,纵横着,交错着,把一张清癯的脸切割得破碎不堪。这样的面相,我在渭北高原的家乡见过很多,苦焦、劳倦、沧桑,正如他们寄身的黄土高原,给人一种苍凉感和悲怆感。可先生是大学教授、知名作家,他文章里的每一字句都熨帖,都诗性,都深情沉郁而轻灵活泼啊!

我把眼前的侯先生和心中的侯先生,无论如何也对接不到一起。

屋里的摆设那样简陋。占据了一面墙的是木条状的旧书架,油漆斑驳,上面码满了书;窗户下一张棕色书桌,上面堆满书本、稿纸;桌前一把旧藤椅,早被烟尘熏出了焦黄色。

我等着聆听他的教诲。哪料先生慢悠悠只说一句:“既然留下来了,就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再无多余嘱咐,俨然一个父亲的平实,没有著名作家和资深教授的居高临下和侃侃训导!

我有点落寞。我环顾了一下书房,先生书房的书架上、桌角上,竟摆满了花花草草,或几枝兰,或一把草,绿汪汪地蓬勃着,让寒怆里盈出些儿生趣。尤其临窗屋角的一盆文竹,树一般茂盛着,枝叶擎上了屋顶,在天花板蔓延开来,像撑起的一把大绿伞。——那样气势轩昂的文竹,此后我在别的地方再也没有见到过。

返回的路上,我心里苦苦的。收入微薄,爱妻瘫痪在床多年,要服药,要康复,要雇人照料;要伏案写作,要备课上课,要批改作业,还要挤时间去给电大、夜大兼课挣那一堂课五元的课时费贴补家用……先生脸上那些纵横的沟壑里,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困顿和辛劳、酸楚和忧愁呢?

二二

先生说他自小就爱侍弄花草。那时候,他们位于礼泉县城西北关村的院子,住了一门三户。院子是个刀把形,先生家在最里头的刀把上,有间阴湿的屋子常年闲置,他便在里面偷偷养花。别人家孩子得空玩耍的时候,他则从田里、庙里、别人家院子里采来花种,掐来枝条,求来根块,蜀葵啦,大丽花啦,指甲花啦,打碗碗花啦……都是乡间最寻常的,满满当当种了一屋。

礼泉县城西北关村阎家什字的那个农家院落,到底有什么奇特?以致从那里走出了陕西师范大学教授、著名作家阎景翰(侯雁北),中国当代著名文学评论家、作家阎纲,陕西师范大学教授、现当代文学研究专家阎庆生,知名古典文学专家、西北大学教授阎琦,成为八百里秦川传颂的佳话?

先生来到陕西师大后,最先租住在学校旁边的瓦胡同村。先生有四个孩子,二男二女,夫人没有工作,艰难可想而知。先生回忆这段岁月时,我记得最深的,是说每晚伏案就着一盏煤油灯备课、写作至夜深,疲惫不堪时回眼一看炕脚前那一溜儿布鞋,困意就一飞而散,强打精神笔耕不辍。那些岁月,他在西安城里的各家报刊上不断发表文章,一篇几元的稿费,便成为撑持日子、苦挨岁月的主要经济来源。先生连打个盹儿都不敢!

好在先生有个好妻子。先生的妻子不识字,精干,泼辣,家里家外料理得一应妥帖,极疼只会识字作文的丈夫。冬天,丈夫看书写作到深夜,双脚冰凉,她就坐在旁边,手上做着女红,把先生的脚捂在怀里暖;晚上打脚头睡觉,也总要抱着那双冰脚。夏天小屋闷热难熬,她便站在门口,把一扇小门推来拉去,给丈夫扇凉。

先生在这个小屋里,文章一篇篇写好,改定,誊清,寄出,发表。

时任陕西省作协主席的胡采同志非常惜才,专程找到当时的校长郭琦,要调先生到作协去。他说:“好教师不难找!但一个好作家,那是可遇

不可求的!”可郭琦校长坚决不允,不但不允,还专门找先生做思想工作,要他以自己出众的才华为培养优秀老师和学生建功立业。先生铭感于郭琦校长的知遇之恩,答应了他。先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三三

有好多年 ,我怕去先生家 ,无颜。偶尔去了,也只拉些家常,便匆匆逃离。为生计、为家人,我背弃期望和梦想。虽然先生从未流露半句埋怨,一如既往地像父亲般宽和、敦厚,可我难堪!

2008年先生八十大寿时,我们一班阎家弟子给先生办了场“侯雁北(阎景翰)先生80 华诞暨从事文学创作和教育事业60周年座谈会”。先生的侄子,著名文学评论家、作家阎纲十分推崇先生的散文,专门发来贺辞:“孔孟兼容老庄,尊鲁又投孙犁,翰叔八十才不老,光前裕后期颐。”著名作家贾平凹人在老家有事,不能到会,专门寄信祝贺说:“阎老师是优秀的教育家文学家,他的学生遍天下,我也算他的不正规学生。他是最能担当德寿双高名誉的人。”陕西作家赵熙、吴克敬等人参加了座谈会,对先生的文学创作给予很高评价。会后,时任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的李西健十分感慨地说:“阎先生居然有这么大的成就!看来我们是太不了解先生了!”

先生六十五岁退休,至今已过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来,先生笔耕不辍,著述颇丰,几乎每年都有一本厚厚的散文集或小说集行世。先生出书,大多自费,书印好后,一部分送人,另一部分自销——我就替先生零零散散卖过书。

每到先生家看望,辄见他坐在电脑前,手握汉王笔,一笔一画码字,专注、投入、执着——先生已至耄耋之年了啊!

一次去先生家,那已是先生患脑梗愈后需扶拐杖了,耳背得人要大声喊话;眼见他弓腰低头坐在电脑前一笔一画在写,屋里堆满了出版的新书旧书,不禁心疼地贴着耳朵朝他喊:

“还写啥嘛,劳神,花钱,出力不讨好!不如好好安享晚年!”

先生只是微微一笑。正是从这微微的一笑中,我顷刻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羞愧!——也是从这一天起,我旧梦重拾,坐下来写起了小说。

头一次,我给先生拿去了三个中篇小说——《歪脖儿树》《桂花年年香》和《地丁花开》,共计十多万字。我告诉他慢慢看,不着急。——我想让先生鉴定一下。

哪想三天后的中午,先生便打电话叫我。他说他看完了,约我去谈。我知道先生有午休惯例,中饭吃完,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到下午四五点才起来工作,雷打不动。可先生却执意要我立时就去。路上我在想:十几万字!三天!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心头滚烫滚烫的,眼里不由泛起了泪光。

先生见到我,持一叠稿子,用手在上面摩挲着,叮嘱我:“不要再受干扰,好好写!写一个,就给我拿一个!”先生脸上的惬意,是对我多年流俗的批评吗?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先生的那句“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一时心里百感齐集。

先生的又一部书稿将要付梓,是本厚厚的小说集,三十万言,2017 年一年的心血,嘱我看一看。我拿来整整拜读了一天一宿。当我读到他后记里的这段文字时,禁不住涕泪横流——“如果这真是最后的一本,我则认为那就是所谓‘封笔’之作了。面对这种景况,我很无奈,有些恐惧,有些悲伤……有人说,写作可以预期,却不可能预知。现在对我而言,却既不可预期也不可预知了,我只求还有以后,长也罢,短也罢,只要还有明天,我将不断地追求,继续努力,直到毫无遗憾地回去!回得干干脆脆,平平安安……”

我心情不好了许多日子,便去先生处勤了一点。先生老伴说:“你一来,他话也多了,精神也好了!”是的,整整九十周岁的先生,只要谈起文学,思维是那样活跃,记忆是那样清晰,视野是那样开阔。我笑着跟他说:“要和你比,我已经老年痴呆了!”先生笑得阳光灿烂。其实,先生此时,已重病在身。可是,谁忍心告诉他呢?唯有乞求上苍赐个奇迹啊,你曾赐予人间那么多奇迹,你忍心吝啬这一次?

这就是我所认识的先生。在尘世,先生以阎景翰的身份,用一个普通老人的姿态,内敛、沉静,不骄不矜,甚至固执、倔强,绝口不提生命中的辉煌和成就,朴素得毫不起眼;可他同时又以侯雁北的独特情怀和视角,把他体味到的那些生命悲喜、世道沧桑、人性善恶,以扑面而来的沁人芬芳散发人间,让人真真实实感受到一份忧患里的长情、温润中的美好!

那些鸟儿那些鸟儿◎◎李李 季季

top rela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