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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马朝宏 电话:010-82296738 执行主编:宋鸽 010-82296728 投稿邮箱: [email protected] 美编:孙东 电话:010-82296729 图片新闻投稿邮箱: [email protected] 刘勰的《文心雕龙》不容易读,但是有些 句子所带来的启发,使人终身受用。在这本 书的《章句》篇里,有这么一段话: 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成章, 积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无疵也;章之明 靡,句无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振本而 末从,知一而万毕矣。 仅仅是这么一段,就是漂亮的行文示 范,带给读者一种层层渐进、又徐徐递出的 美感。 这篇例文是根据“字不妄”的结论展 开。讲究准确地用字,与不去计较俗写、正 写这两件事看起来有些矛盾;我们总有机会 自问一声:究竟书写求其当、修辞立其诚的 计较,该到什么程度呢?仅此一问,也不会 有标准答案,似乎只能归诸“文章千古事”的 下一句—“得失寸心知”。 于是,以下的例文有一个假设:无论题 旨如何展开、篇章如何组构、意思如何发挥, 归根结柢,还是用字的审慎。 我在年幼时读过胡适之的《差不多先生 传》,多年下来记忆犹新,而今常闻人说:写字 看得懂就好,又不是中文系学者,计较那么多 干嘛?仿佛中文系学者关起门来跟自家人讲 究文字是桩见不得人、也不应拿出来见人的 事。说这话的人可能会在别的场合、别的情 境、别的事务方面有所感怀,说不定还会羡慕 其他国家、其他文化、其他社会的人在生活 上、在工作上、在技术上用心推求、处事精 巧。偏偏对于本国文字、语言,以及非透过语 文工具而遂行不可的思想却极其不愿下半点 工夫,懒得问路,或许就走不出一步。 在我的脸书里,愈来愈常见这样的信 件:“请教您一个问题,‘焠炼’与‘淬炼’何者 为正确的用法?我查了‘教育部’的字典,看 到的是‘淬炼’,但我印象中应该是火字旁。” 紧接着的另一则留言,是这样的标题: 《一摊水还是一滩水》,“你好,大春先生,又 来请教您了。刚刚在写噗浪(Plurk)时用到 这个单位,不明了哪个正确。直觉上我会用 一‘摊’水,查了一下手边的国语活用辞典二 〇〇五年出的第三版,第二个解释这样写 着:‘量词,多用于表示液体或湿润物的聚合 体,例如:一摊烂泥。’不放心,又查了网络上 的‘教育部重编国语辞典修订本’,有关滩的 解释,第三个这样写着:‘量词。计算扩散成 片的糊状物或液体的单位。如:两滩血、一 滩烂泥。’我被雷到了。” 提问的人如果手边有足够详瞻的“大字 典”,不难发现:“淬”的正确性无法取代:它 就是锻造金属材料之时,将稍红的锻件浸水 降温,以增强硬度的一个程序。职是之故, “淬”还能引申出提炼中药的“醋淬”之法,以 及“浸染”“冒犯”等义。回头说来:在“冷却 锻件”这个意义上,“焠”和“淬”没有差别;唯 “焠”字另有“点燃”“烧灼”的意思,则与“淬” 就无关了。 至于“滩”字,除了表达“水浅多沙石而 流急之地”“水滨平坦之地”而外,的确也有 用于平面之上、形容液体的量词,“一滩水” “一滩血”都是正确的用法。唯“摊”之用于 此,也只能说是无关正误、随俗通假,毕竟从 原始字义上说,“摊”字虽有平铺、展布的意 思,却很难用以形容一片薄水。“摊蛋皮”之 “摊”、“摊苦差”之“摊”以及“摊债务”之 “摊”,都是此字作为原初动词的意思,对照 了“滩”来看,与血与水的关系,恐怕还是要 让给三点水的“滩”字来摊派。 这么几个对中有错、错中有法的字算什 么学问呢? 看似不必计较的文字之所以会让人计 较,正是我们喊了多少年的中华文化之所以 还能苟延残喘、不绝如缕的重要原因。某一 世代之人(还未必是多数),受了一种敬惜文 辞、不苟声义的教育(还未必如何高深),就 会认为章句、训诂必有达解而不移,这是一 切教化的基础。讥嘲这样穷极无聊、追根诘 柢之人的也所在多有,以为凡事何必这么认 真?馆子的点菜单上不也把“炸虾饭”写成 “乍下反”,厨子能识得出、做得成、端得上 桌,不就结了? 然而,像是患了强迫症一般讲究文字 形、音、义之正确与否的人不无道理—没 有这样的人,就不容易传递基于文字而产生 或召唤的信念。真正令人困惑的,反倒应该 是我们所依赖的字典。 编字典总是苦工,绝非易事,每一部新 编的字典都必须本乎前人的正解,增添与时 俱进的注释,还要满足特定的、无奇不有的 求知角度。坊间字典汗牛充栋,即使所本者 有限,却仍言人人殊,有的以简明为招徕,有 的以厚重为特色,有的以检索方便为诉求, 有的以搜罗广泛为能事……也有的甚至还 会强调套色印刷、插画图解,等等。然而,字 典所反映的,恐怕不是一个社会所能积聚的 文字学素养,而是社会大众对于文字的好奇 深度。 行路不难,只是辛苦;问路实难,它决定 了旅程长远的价值。 (选自张大春《文章自在》,广西师范大 学出版社 2017 年 1 月第 1 版) 用字不妄 张大春,1957 年生,台湾小说家,大陆济南籍。代表作品 有小说《四喜忧国》《聆听父亲》、理论《小说稗类》等。 《文章自在》是一本谈写作的书,成功成熟如张大春,写来 当然得色当行。每一个小主题,配以一篇例文,是本书构思和 体例的特色。选文提及的“例文”,是胡适先生《差不多先生 传》;这是现代文学史的名文,想必大家是熟知的。该文论旨: 写文章,一个字都不可“妄”,都要用最精确的那一个。 文中,“归根结柢”“追根诘柢”的“柢”,通常写作“蒂”或 “底”;“干嘛”应是“干吗”;“你好,大春先生,又来请教您了”, 这里,“你”“您”宜一致;“详瞻”,则显然是“详赡” 之误。面对这一篇谈“字不妄”的文章,我们也由 不得多了一份审慎。 (任余) 随看 随想 张大春 每周推荐 与支教老师搭班 李仁义 且行且思 丁酉年秋季学期开学时,学校新来了几 位“支教老师”。其中,一位瘦小文静的女教 师引起我的注意,她来自广东东莞,名叫李淑 仪。这样一个小女生离开父母的羽翼呵护, 来到这个山沟沟里很是受苦。当时,我真担 心她能否经受住这样的考验。 新教师来到学校的那天早上,校长请我 更换一个宿舍,我很痛快地答应了。 几天后,我想起还有一些东西落在那间 宿舍里,便回去取。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我 惊呆了。原本简陋逼仄的房间被改造得焕然 一新:水泥地铺上了一层灰黑相间的地毯,家 具犹如七巧板一样整齐地摆放着。墙面上的 灰尘、墙顶上的蜘蛛网不见了,玻璃窗也拉上 了帘子,房间内还有阵阵清香扑面而来。 里面的女教师用标准的普通话说:“进来 坐坐吧!”没想到这么一个娇小文弱的女孩, 办事居然这么雷厉风行。她,就是李淑仪。 交谈中得知,李淑仪毕业于东北一所大 学,毕业后去西藏支教,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坚 持下来,可后来还是来到贵州,坚持着她的支 教理想。 这着实令人吃惊。没想到这么弱小的身 躯里有那么顽强的精神。这次的接触改变了 我以往的许多成见。以前总觉得,现在的孩子 娇生惯养,可眼前这个女孩却非同一般,她坦 然的心态、纯真的个性、坚定的意志感动了我。 几周后的一天,我在村里小路上看见李 淑仪与学生一边走,一边有说有笑。 “淑仪,你要去哪里?”我好奇地问道。她 笑了笑说:“送小梦回家,顺便看一看。”小梦 父母离异,由年迈的外公外婆照顾,去往小梦 家的路十分崎岖坎坷。李淑仪能坚持走过去 吗?我当时有些怀疑。 第二天,我碰见从教室走出来的李淑 仪,便随口问了昨天家访的情况。她笑了笑 说:“昨天我在小梦家发现了一些情况,您有 空时我们聊一聊。”没想到才几周,李淑仪就 注意到了这个孩子。更让我吃惊的是,她还 主动告诉我小梦的家庭动态和内心想法,还 说这个周末再去进行家访和补习,这让身为 班主任的我感到惭愧。我担任这个班的班 主任已经两年了,但我从来没有像李淑仪这 样把工作做得细致入微。我不得不由衷地 佩服这个看似娇柔实则坚强的李淑仪。 期中考试过后的某一天,我看见几个学 生身边都放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衣 服。一问才知道,原来李淑仪通过各种渠道, 从广东募捐到一批衣物。 下课后,我找到李淑仪,并仔细打量起她 来。一件宽大的灰色羽绒服,几乎拖到了大 腿;一双大棉鞋有脱胶掉线的现象,靴筒套到 了小腿;她的穿着并不时髦,一架圆框大眼镜 下,文静秀气的脸庞显得格外瘦削。 “淑仪,你为孩子们做了件好事,我代表 家长们谢谢你!” 她笑了笑:“没什么。前几天我所在的公 益组织为学校争取到一批爱心书籍,有100多 本,正好补充咱们的图书室。”“我先选册编 号,然后找几个学生帮忙搬。我想让学生们 顺便知道这些书的来历,心存感恩、知恩图 报。”随后,她又补充道。 眼前这个风都吹得倒的年轻小姑娘,倒真 有不少神通。我觉得她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李淑仪,人如其名,娴淑、端仪。这些年 轻的支教教师,他们在20多岁的年纪做着一 件 80 岁以后想起来都会微笑的事情。在他们 身上我看到了教育的希望。用心用情用爱育 人,教育的明天有无限的可能性! (作者单位系贵州省威宁县蛇街一小) 教师成长 教师成长 2018年1月31日 让中国教育因你而改变 9 周刊 为语文而生 董新明 成长记录 2000年3月7日,一个小雨洒落的日子, 我们兄妹几个含泪埋葬身染沉疴、享年仅63 岁的父亲。我悲戚地想,父亲,这个给我语文 启蒙的人,我再也见不着了。 3 岁多时,父亲教我用半截粉笔在地上、墙 上歪歪扭扭地写“上、中、下、人、口、手”。14岁 初中毕业,我辍学回家。父亲每天从大队带回 一摞报刊,让我阅读。15岁时,正逢恢复全国 高考招生制度,父亲动员我插班就读。通过 1979 年高考,我顺利地实现了“跳农门”。 除了父亲,整个学生时代给予我语文启蒙 的老师不少,但有三位印象最深。 第一位是初中时教我语文的龚仁贵老 师。龚老师是湖北江陵人,武汉大学中文系毕 业,曾在山西雁北师专工作过。他课教得好, 文章也写得棒。一次执教毛泽东词作《念奴 娇·鸟儿问答》时,他用两支粉笔在黑板上工整 地默写出整首词,随后用那一手十分耐看的楷 书进行“龚仁贵赏析”。龚老师对我语文学习 的直接帮助,是一次课余练笔。那次,龚老师 要求我们写一篇读(观)后感,我选取的是暑假 与表哥跑了十几里路看露天电影的事。龚老 师评改作文时,给我的那篇观后感打了高分, 还在班上大加赞扬。后来,他还亲自用楷书一 字一句抄好,放进学校宣传橱窗。作文得了高 分,又被当堂“点赞”,你说,一个少年的心里能 不倏地燎起一股热爱语文的烈焰吗? 第二位是高中时期的胡杏芳老师。胡老 师当年不到40岁,写板书用的是行书。犹记 得她执教刘白羽的散文《长江三日》,讲到“神 女峰的传说”时,她把“至今还在那儿等着他 呢”一句,读得多么煽情,多有韵味。若干年 后,当我执教舒婷的《神女峰》一诗时,胡老师 那个魅力十足的教学镜头,立刻清晰、直观地 呈现在眼前,触动了我欣赏、点拨的灵感。胡 老师不仅教课吸引学生,还善于引导我们阅读 积累。胡老师虽然只教了我一年,我却真切地 记住了她说的一句话:“爱阅读,爱积累,才能 学好语文。”在我执掌中学语文教鞭的30年 间,我一直鼓励学生热爱阅读、勤于积累,把阅 读与写作紧密结合起来。 第三位是师范生活里教我语文、直接助我 职业成长的李泽宇老师。李老师身材高瘦,外 表儒雅。上完鲁迅《藤野先生》一文后,大家便 友好地送给他一个雅号:藤野严九郎。李老师 不仅课教得好,而且还长于写作。一次我去向 他请教问题,走进他简陋的家,只见书桌上搁 着好几个牛皮信封,里面既有刊物的采用通知 单,又有刊登了他文章的样刊。记得当时他拿 起一本墨香味很浓的《中文自修》杂志,翻开, 指着他刚发表的一篇论文,告诉我理解分析教 材要有独特眼光,不要“嚼别人嚼过的馍”。他 的这一观点,对于两年后我踏上讲台执教语文 课很有启发。 因为父亲的启蒙,得益于良师的濡养,加 之教育行政部门的激励,我不知不觉地爱上了 语文。这一“爱”,就是 36 年,一个人平均寿命 的二分之一。虽然,其间我有6年暂别讲台做 教育编辑、记者,但我未曾远离过语文。 如果相信宿命,我就是为语文而生的。 爱上语文,一生无悔! (作者单位系海南省儋州市第二中学) 学生也是“老师” 陈建明 师生之间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这个老师当得很得体, 教育学生很有一套。同行称道,学生信服,家 长赞许。可今天我才意识到,有时学生比我更 懂得教育的艺术,比我更像“老师”。 近日学校临时召开办公会议,我无法抽 身去教室上写字课。于是,我请学生李姝彤 和马迎瑞当一回小老师。我只交代了练习的 内容,没来得及说得更具体。短会结束后,我 急忙向教室跑去。我非常担心孩子们吵闹, 甚至会闹出什么事端来。可是走到教室门 口,我却有点喜出望外,教室里鸦雀无声,学 生们都在埋头写字,那么认真专注,好像并不 在意我的出现,就连几个平时“不安分”的学 生也在专心致志地书写。这群孩子今天怎么 了,我心里嘀咕着。没多久,大部分学生写完 了练习,一个个给我批阅。哇!真是赏心悦 目。那些字格外端正,格外清秀,可以看出他 们是用心写的。我给的红圈圈也多了。但我 一直纳闷:今天他们到底怎么啦? 下课后,我找来两位“小老师”,表扬她们 的同时也准备向她们取取经。她们自豪地扬 起小脸,笑容灿烂得像阳光下刚刚绽放的花 朵。“一开始,有同学讲话,我们就进行夺红花 比赛,看哪一组得的红花最多。一下子教室 变得格外安静!”“有的同学字写得很马虎,不 漂亮,我们就走下去看,写得好的就奖一朵红 花。这下大家都认真了!” 两个孩子眉飞色舞地讲着,沉浸在喜悦之 中;而此时此刻的我,思绪飞扬,飘然千里……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简单的道理 —激 励。这不得不让我反思平时的一些做法,经常 不自觉地板起面孔、摆起架子,课堂上不能有 一点不和谐的杂音。告诫学生不准这样,不准 那样;应该如此,必须如何……这种教育正是 所谓的“师道尊严”,而忽视了学生是活生生的 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命个体。这种教育 方式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又那么摇摇欲坠。 新课程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为什么我 们做起来却又相差甚远呢?我越发变得茫 然,竟不知所云。 学生李姝彤和马迎瑞做得更像“老师”, 她们不像我只是一味地批评责难,而是慷慨 赞扬,加以奖励。她们没有像我那样随心所 欲,胡乱地发发脾气,而是创设了民主、参 与、竞争的管理氛围,让学生自我管理、自我 教育。 也许,两位“小老师”俩并不懂什么是教 育的艺术,但她们了解同学们的心理,更关注 同伴们的想法,她们是完完全全平等的。我 突然明白了许多,也从她们身上学到了许多。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肥城市安驾庄镇马 埠小学) 校园拍客 冬天“上线”已久,你那里风景如何? 云贵高原已经下雪了,到处开满了冰花。来自公益项目“为中 国而教”的志愿者教师们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最厚的衣服。孩子们 一下课就撒欢地跑到操场溜冰。 这时湖南的冬天冷得似乎没有那么认真,时不时就有个艳阳 天,还能带学生冬游。 老师: “我看看里面有没有妖怪!” 湖南省慈利县金慈实验小学 朱薇/摄 一夜之间,大雪纷飞。操场上竖立的木头都生了倒刺,怕是 昨夜的风太大,把雪都吹成了荆棘的模样。 云南省巧家县马树镇捷豹路虎希望小学 赵静/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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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教师成长 - chinateacher.com.cn€¦ · 一‘摊’水,查了一下手边的国语活用辞典二 〇〇五年出的第三版,第二个解释这样写 着:‘量词,多用于表示液体或湿润物的聚合

主编:马朝宏 电话:010-82296738 执行主编:宋鸽 010-82296728 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美编:孙东 电话:010-82296729 图片新闻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

刘勰的《文心雕龙》不容易读,但是有些

句子所带来的启发,使人终身受用。在这本

书的《章句》篇里,有这么一段话:

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成章,

积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无疵也;章之明

靡,句无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振本而

末从,知一而万毕矣。

仅仅是这么一段,就是漂亮的行文示

范,带给读者一种层层渐进、又徐徐递出的

美感。

这篇例文是根据“字不妄”的结论展

开。讲究准确地用字,与不去计较俗写、正

写这两件事看起来有些矛盾;我们总有机会

自问一声:究竟书写求其当、修辞立其诚的

计较,该到什么程度呢?仅此一问,也不会

有标准答案,似乎只能归诸“文章千古事”的

下一句——“得失寸心知”。

于是,以下的例文有一个假设:无论题

旨如何展开、篇章如何组构、意思如何发挥,

归根结柢,还是用字的审慎。

我在年幼时读过胡适之的《差不多先生

传》,多年下来记忆犹新,而今常闻人说:写字

看得懂就好,又不是中文系学者,计较那么多

干嘛?仿佛中文系学者关起门来跟自家人讲

究文字是桩见不得人、也不应拿出来见人的

事。说这话的人可能会在别的场合、别的情

境、别的事务方面有所感怀,说不定还会羡慕

其他国家、其他文化、其他社会的人在生活

上、在工作上、在技术上用心推求、处事精

巧。偏偏对于本国文字、语言,以及非透过语

文工具而遂行不可的思想却极其不愿下半点

工夫,懒得问路,或许就走不出一步。

在我的脸书里,愈来愈常见这样的信

件:“请教您一个问题,‘焠炼’与‘淬炼’何者

为正确的用法?我查了‘教育部’的字典,看

到的是‘淬炼’,但我印象中应该是火字旁。”

紧接着的另一则留言,是这样的标题:

《一摊水还是一滩水》,“你好,大春先生,又

来请教您了。刚刚在写噗浪(Plurk)时用到

这个单位,不明了哪个正确。直觉上我会用

一‘摊’水,查了一下手边的国语活用辞典二

〇〇五年出的第三版,第二个解释这样写

着:‘量词,多用于表示液体或湿润物的聚合

体,例如:一摊烂泥。’不放心,又查了网络上

的‘教育部重编国语辞典修订本’,有关滩的

解释,第三个这样写着:‘量词。计算扩散成

片的糊状物或液体的单位。如:两滩血、一

滩烂泥。’我被雷到了。”

提问的人如果手边有足够详瞻的“大字

典”,不难发现:“淬”的正确性无法取代:它

就是锻造金属材料之时,将稍红的锻件浸水

降温,以增强硬度的一个程序。职是之故,

“淬”还能引申出提炼中药的“醋淬”之法,以

及“浸染”“冒犯”等义。回头说来:在“冷却

锻件”这个意义上,“焠”和“淬”没有差别;唯

“焠”字另有“点燃”“烧灼”的意思,则与“淬”

就无关了。

至于“滩”字,除了表达“水浅多沙石而

流急之地”“水滨平坦之地”而外,的确也有

用于平面之上、形容液体的量词,“一滩水”

“一滩血”都是正确的用法。唯“摊”之用于

此,也只能说是无关正误、随俗通假,毕竟从

原始字义上说,“摊”字虽有平铺、展布的意

思,却很难用以形容一片薄水。“摊蛋皮”之

“摊”、“摊苦差”之“摊”以及“摊债务”之

“摊”,都是此字作为原初动词的意思,对照

了“滩”来看,与血与水的关系,恐怕还是要

让给三点水的“滩”字来摊派。

这么几个对中有错、错中有法的字算什

么学问呢?

看似不必计较的文字之所以会让人计

较,正是我们喊了多少年的中华文化之所以

还能苟延残喘、不绝如缕的重要原因。某一

世代之人(还未必是多数),受了一种敬惜文

辞、不苟声义的教育(还未必如何高深),就

会认为章句、训诂必有达解而不移,这是一

切教化的基础。讥嘲这样穷极无聊、追根诘

柢之人的也所在多有,以为凡事何必这么认

真?馆子的点菜单上不也把“炸虾饭”写成

“乍下反”,厨子能识得出、做得成、端得上

桌,不就结了?

然而,像是患了强迫症一般讲究文字

形、音、义之正确与否的人不无道理——没

有这样的人,就不容易传递基于文字而产生

或召唤的信念。真正令人困惑的,反倒应该

是我们所依赖的字典。

编字典总是苦工,绝非易事,每一部新

编的字典都必须本乎前人的正解,增添与时

俱进的注释,还要满足特定的、无奇不有的

求知角度。坊间字典汗牛充栋,即使所本者

有限,却仍言人人殊,有的以简明为招徕,有

的以厚重为特色,有的以检索方便为诉求,

有的以搜罗广泛为能事……也有的甚至还

会强调套色印刷、插画图解,等等。然而,字

典所反映的,恐怕不是一个社会所能积聚的

文字学素养,而是社会大众对于文字的好奇

深度。

行路不难,只是辛苦;问路实难,它决定

了旅程长远的价值。

(选自张大春《文章自在》,广西师范大

学出版社2017年1月第1版)

用字不妄

张大春,1957 年生,台湾小说家,大陆济南籍。代表作品

有小说《四喜忧国》《聆听父亲》、理论《小说稗类》等。

《文章自在》是一本谈写作的书,成功成熟如张大春,写来

当然得色当行。每一个小主题,配以一篇例文,是本书构思和

体例的特色。选文提及的“例文”,是胡适先生《差不多先生

传》;这是现代文学史的名文,想必大家是熟知的。该文论旨:

写文章,一个字都不可“妄”,都要用最精确的那一个。

文中,“归根结柢”“追根诘柢”的“柢”,通常写作“蒂”或

“底”;“干嘛”应是“干吗”;“你好,大春先生,又来请教您了”,

这里,“你”“您”宜一致;“详瞻”,则显然是“详赡”

之误。面对这一篇谈“字不妄”的文章,我们也由

不得多了一份审慎。 (任余)随看随想

□张大春

每周推荐

与支教老师搭班□李仁义

且行且思

丁酉年秋季学期开学时,学校新来了几

位“支教老师”。其中,一位瘦小文静的女教

师引起我的注意,她来自广东东莞,名叫李淑

仪。这样一个小女生离开父母的羽翼呵护,

来到这个山沟沟里很是受苦。当时,我真担

心她能否经受住这样的考验。

新教师来到学校的那天早上,校长请我

更换一个宿舍,我很痛快地答应了。

几天后,我想起还有一些东西落在那间

宿舍里,便回去取。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我

惊呆了。原本简陋逼仄的房间被改造得焕然

一新:水泥地铺上了一层灰黑相间的地毯,家

具犹如七巧板一样整齐地摆放着。墙面上的

灰尘、墙顶上的蜘蛛网不见了,玻璃窗也拉上

了帘子,房间内还有阵阵清香扑面而来。

里面的女教师用标准的普通话说:“进来

坐坐吧!”没想到这么一个娇小文弱的女孩,

办事居然这么雷厉风行。她,就是李淑仪。

交谈中得知,李淑仪毕业于东北一所大

学,毕业后去西藏支教,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坚

持下来,可后来还是来到贵州,坚持着她的支

教理想。

这着实令人吃惊。没想到这么弱小的身

躯里有那么顽强的精神。这次的接触改变了

我以往的许多成见。以前总觉得,现在的孩子

娇生惯养,可眼前这个女孩却非同一般,她坦

然的心态、纯真的个性、坚定的意志感动了我。

几周后的一天,我在村里小路上看见李

淑仪与学生一边走,一边有说有笑。

“淑仪,你要去哪里?”我好奇地问道。她

笑了笑说:“送小梦回家,顺便看一看。”小梦

父母离异,由年迈的外公外婆照顾,去往小梦

家的路十分崎岖坎坷。李淑仪能坚持走过去

吗?我当时有些怀疑。

第二天,我碰见从教室走出来的李淑

仪,便随口问了昨天家访的情况。她笑了笑

说:“昨天我在小梦家发现了一些情况,您有

空时我们聊一聊。”没想到才几周,李淑仪就

注意到了这个孩子。更让我吃惊的是,她还

主动告诉我小梦的家庭动态和内心想法,还

说这个周末再去进行家访和补习,这让身为

班主任的我感到惭愧。我担任这个班的班

主任已经两年了,但我从来没有像李淑仪这

样把工作做得细致入微。我不得不由衷地

佩服这个看似娇柔实则坚强的李淑仪。

期中考试过后的某一天,我看见几个学

生身边都放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衣

服。一问才知道,原来李淑仪通过各种渠道,

从广东募捐到一批衣物。

下课后,我找到李淑仪,并仔细打量起她

来。一件宽大的灰色羽绒服,几乎拖到了大

腿;一双大棉鞋有脱胶掉线的现象,靴筒套到

了小腿;她的穿着并不时髦,一架圆框大眼镜

下,文静秀气的脸庞显得格外瘦削。

“淑仪,你为孩子们做了件好事,我代表

家长们谢谢你!”

她笑了笑:“没什么。前几天我所在的公

益组织为学校争取到一批爱心书籍,有100多

本,正好补充咱们的图书室。”“我先选册编

号,然后找几个学生帮忙搬。我想让学生们

顺便知道这些书的来历,心存感恩、知恩图

报。”随后,她又补充道。

眼前这个风都吹得倒的年轻小姑娘,倒真

有不少神通。我觉得她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李淑仪,人如其名,娴淑、端仪。这些年

轻的支教教师,他们在 20多岁的年纪做着一

件80岁以后想起来都会微笑的事情。在他们

身上我看到了教育的希望。用心用情用爱育

人,教育的明天有无限的可能性!

(作者单位系贵州省威宁县蛇街一小)

教师成长教师成长2018年1月31日 让中国教育因你而改变 9版周刊

为语文而生□董新明

成长记录

2000 年 3 月 7 日,一个小雨洒落的日子,

我们兄妹几个含泪埋葬身染沉疴、享年仅 63

岁的父亲。我悲戚地想,父亲,这个给我语文

启蒙的人,我再也见不着了。

3岁多时,父亲教我用半截粉笔在地上、墙

上歪歪扭扭地写“上、中、下、人、口、手”。14岁

初中毕业,我辍学回家。父亲每天从大队带回

一摞报刊,让我阅读。15岁时,正逢恢复全国

高考招生制度,父亲动员我插班就读。通过

1979年高考,我顺利地实现了“跳农门”。

除了父亲,整个学生时代给予我语文启蒙

的老师不少,但有三位印象最深。

第一位是初中时教我语文的龚仁贵老

师。龚老师是湖北江陵人,武汉大学中文系毕

业,曾在山西雁北师专工作过。他课教得好,

文章也写得棒。一次执教毛泽东词作《念奴

娇·鸟儿问答》时,他用两支粉笔在黑板上工整

地默写出整首词,随后用那一手十分耐看的楷

书进行“龚仁贵赏析”。龚老师对我语文学习

的直接帮助,是一次课余练笔。那次,龚老师

要求我们写一篇读(观)后感,我选取的是暑假

与表哥跑了十几里路看露天电影的事。龚老

师评改作文时,给我的那篇观后感打了高分,

还在班上大加赞扬。后来,他还亲自用楷书一

字一句抄好,放进学校宣传橱窗。作文得了高

分,又被当堂“点赞”,你说,一个少年的心里能

不倏地燎起一股热爱语文的烈焰吗?

第二位是高中时期的胡杏芳老师。胡老

师当年不到 40 岁,写板书用的是行书。犹记

得她执教刘白羽的散文《长江三日》,讲到“神

女峰的传说”时,她把“至今还在那儿等着他

呢”一句,读得多么煽情,多有韵味。若干年

后,当我执教舒婷的《神女峰》一诗时,胡老师

那个魅力十足的教学镜头,立刻清晰、直观地

呈现在眼前,触动了我欣赏、点拨的灵感。胡

老师不仅教课吸引学生,还善于引导我们阅读

积累。胡老师虽然只教了我一年,我却真切地

记住了她说的一句话:“爱阅读,爱积累,才能

学好语文。”在我执掌中学语文教鞭的 30 年

间,我一直鼓励学生热爱阅读、勤于积累,把阅

读与写作紧密结合起来。

第三位是师范生活里教我语文、直接助我

职业成长的李泽宇老师。李老师身材高瘦,外

表儒雅。上完鲁迅《藤野先生》一文后,大家便

友好地送给他一个雅号:藤野严九郎。李老师

不仅课教得好,而且还长于写作。一次我去向

他请教问题,走进他简陋的家,只见书桌上搁

着好几个牛皮信封,里面既有刊物的采用通知

单,又有刊登了他文章的样刊。记得当时他拿

起一本墨香味很浓的《中文自修》杂志,翻开,

指着他刚发表的一篇论文,告诉我理解分析教

材要有独特眼光,不要“嚼别人嚼过的馍”。他

的这一观点,对于两年后我踏上讲台执教语文

课很有启发。

因为父亲的启蒙,得益于良师的濡养,加

之教育行政部门的激励,我不知不觉地爱上了

语文。这一“爱”,就是36年,一个人平均寿命

的二分之一。虽然,其间我有6年暂别讲台做

教育编辑、记者,但我未曾远离过语文。

如果相信宿命,我就是为语文而生的。

爱上语文,一生无悔!

(作者单位系海南省儋州市第二中学)

学生也是“老师”□陈建明

师生之间

我一直都以为自己这个老师当得很得体,

教育学生很有一套。同行称道,学生信服,家

长赞许。可今天我才意识到,有时学生比我更

懂得教育的艺术,比我更像“老师”。

近日学校临时召开办公会议,我无法抽

身去教室上写字课。于是,我请学生李姝彤

和马迎瑞当一回小老师。我只交代了练习的

内容,没来得及说得更具体。短会结束后,我

急忙向教室跑去。我非常担心孩子们吵闹,

甚至会闹出什么事端来。可是走到教室门

口,我却有点喜出望外,教室里鸦雀无声,学

生们都在埋头写字,那么认真专注,好像并不

在意我的出现,就连几个平时“不安分”的学

生也在专心致志地书写。这群孩子今天怎么

了,我心里嘀咕着。没多久,大部分学生写完

了练习,一个个给我批阅。哇!真是赏心悦

目。那些字格外端正,格外清秀,可以看出他

们是用心写的。我给的红圈圈也多了。但我

一直纳闷:今天他们到底怎么啦?

下课后,我找来两位“小老师”,表扬她们

的同时也准备向她们取取经。她们自豪地扬

起小脸,笑容灿烂得像阳光下刚刚绽放的花

朵。“一开始,有同学讲话,我们就进行夺红花

比赛,看哪一组得的红花最多。一下子教室

变得格外安静!”“有的同学字写得很马虎,不

漂亮,我们就走下去看,写得好的就奖一朵红

花。这下大家都认真了!”

两个孩子眉飞色舞地讲着,沉浸在喜悦之

中;而此时此刻的我,思绪飞扬,飘然千里……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简单的道理——激

励。这不得不让我反思平时的一些做法,经常

不自觉地板起面孔、摆起架子,课堂上不能有

一点不和谐的杂音。告诫学生不准这样,不准

那样;应该如此,必须如何……这种教育正是

所谓的“师道尊严”,而忽视了学生是活生生的

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命个体。这种教育

方式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又那么摇摇欲坠。

新课程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为什么我

们做起来却又相差甚远呢?我越发变得茫

然,竟不知所云。

学生李姝彤和马迎瑞做得更像“老师”,

她们不像我只是一味地批评责难,而是慷慨

赞扬,加以奖励。她们没有像我那样随心所

欲,胡乱地发发脾气,而是创设了民主、参

与、竞争的管理氛围,让学生自我管理、自我

教育。

也许,两位“小老师”俩并不懂什么是教

育的艺术,但她们了解同学们的心理,更关注

同伴们的想法,她们是完完全全平等的。我

突然明白了许多,也从她们身上学到了许多。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肥城市安驾庄镇马

埠小学)

校园拍客

冬天“上线”已久,你那里风景如何?云贵高原已经下雪了,到处开满了冰花。来自公益项目“为中

国而教”的志愿者教师们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最厚的衣服。孩子们

一下课就撒欢地跑到操场溜冰。

这时湖南的冬天冷得似乎没有那么认真,时不时就有个艳阳

天,还能带学生冬游。

①老师:“我看看里面有没有妖怪!”

湖南省慈利县金慈实验小学 朱薇/摄

②一夜之间,大雪纷飞。操场上竖立的木头都生了倒刺,怕是

昨夜的风太大,把雪都吹成了荆棘的模样。

云南省巧家县马树镇捷豹路虎希望小学 赵静/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