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6 紫琅茶座 -...
TRANSCRIPT
离校聚餐结束的回家路上,脑海中突然响起这首歌的旋律。某年元旦时在红白歌会上听一群日本人唱着这首歌欢度新年,彼时便被这异乡的歌谣勾起了共情心,大概是因为这歌里不仅有怀恋,还有憧憬,这两样东西不分时代,不分民族,被公平地赋予每个人,每个人又于怀恋中存放过去,在憧憬中创造未来,正如今晚的你们。
我站在乱糟糟的食堂里看你们唱歌,欢笑,流泪,依依不舍,心想你们踏上属于你们的未来了,而我所在的这个乱糟糟的地方,熟悉的木桌,玻璃窗口,存放着你们的“过去”,于是这里成了你们的一个“故乡”——事实上,使这块土地有意义的是端着杯子看你们唱歌、拥抱的我和我的同事们,我们替你们存放着你们的“过去”,当你们想重拾它时,只需想起我们。
去年和我的高中老师见面时,她说:“我听说了你的事,对你我是了解的,因为我是你的老师。”我当时就觉得很感动,觉得还是当年做什么都要跑去问问她的光景。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我的朋友越来越多,牵挂越来越多,在乎的东西被迫“断舍离”,眼泪也随之减少。高中留给我的只有现在依然在联系的两三好友和一点点基础教育的底子,生活被“现在”和“将来”
填满,熟悉的教学楼里坐着陌生的、年轻的面孔,好像“过去”被占去了位置,无立足之地,人总要“活在当下,面向未来”。
——好吧,这其实是成年人逞强的话。我其实,非常不舍,有些难过,只是明知无能为力而只得放下。再走在母校校园里时依然会被翻滚的回忆惹得感慨万千,和老友的话题常年以“当年的同学如何如何”为主,看到认识的妹妹们分享的校园生活还是会羡慕,目睹你们离别的拥抱和眼泪,多少会有点舍不得。
你们是要离开的,你们最好离开。有同学说,高中三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说最好别这样。最好将来的每一天都比高中三年过得更幸福,更快乐。这三年只是你们幸福而充实的人生中不甚起眼的一块基石,只有在需要回忆时才现出光芒,更多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过得比现在快乐,最好连陷入回忆的工夫都不要有。
数学老师说,希望你们不要哭,坚强一些。不过哭一哭也没关系的,眼泪不是坏事。它仅代表离别,带走了你前行所必需丢下的东西。我们替你保管好了,放心。不管你在哪里,我在哪里,在做什么,只要你我再相见,或者哪怕你只是想起了我,这些被丢在彼时彼地的过往和回忆,都将重新属于你。
或许我们将再相见于异乡,或许再也不见。世事流转间物是人非,面目全非,没关系,我仍会是你的过去,你的年少时光,你的故乡。
我迷上布拉德·皮特,是从《燃情岁月》开始的。
在这部电影中,皮特饰演退伍军人鲁上校的儿子崔斯汀。鲁上校共有三个儿子,长子叫艾佛瑞,幼子叫山莫,鲁上校最爱次子崔斯汀。我呢,最喜欢的也是崔斯汀,因为三个儿子中他最传奇。
一开始是被他出场时的样子帅住了。他穿着布衬衫,戴着西部牛仔帽,骑着枣红色骏马,在悠远辽阔的背景乐中,从草原深处嗒嗒而来。你根本就没有办法不被他吸引——尤其当时,艾佛瑞和山莫都穿着西装,打扮得一本正经,在他俩的衬托下,崔斯汀野性蓬勃的不羁,让人几乎一见钟情。
这首悠远辽阔的背景乐名叫《The Ludlows》,它是影片的主题曲,起承转合了故事的每个段落,在片中被反复引用,绵绵不绝于耳。
Ludlow 是鲁上校的姓氏,TheLudlows 的意思是指鲁上校一家。为什么乐曲会以此命名?我想,一个原因是因为整部影片讲的就是鲁上校一家人的故事。另外一个原因,影片中 山 莫 唱 过 一 次 歌 词 版 的《TheLudlows》,而那天,恰是鲁上校一家人团聚的日子。
那是一个温馨的夜晚,饭后,一家人开始自娱自乐。山莫唱起了歌词版的《The Ludlows》:“夜幕低垂,一个姑娘站在树林的边缘外,她的手上持着驯马的鞭绳……”一位白衣飘飘的姑娘为山莫担任着钢琴伴奏,她叫苏
珊,是山莫的未婚妻,那天是她第一次来到鲁上校家。艾佛瑞和崔斯汀静静地坐在一旁欣赏,鲁上校不禁感叹道: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夜晚。
然而,这一天过后,生活仿佛坐上了过山车被打乱了节奏,剧情开始一波三折。爽朗爱笑的姑娘苏珊,同时搅乱了大哥和二哥的心田。艾佛瑞爱上了苏珊,苏珊又情不自禁和崔斯汀情意相通,山莫执意上前线为国家战斗却不幸捐躯战场……故事在一次又一次的反转中,逐步铺展、深入。每一次转折,《The Ludlows》的音乐就如约响起,渲染出浪漫、悲伤、壮烈、细腻……种种不同的情绪氛围。一首曲子,竟可以升华凝练出这么多情感,这是《The Ludlows》的神奇所在。
《The Ludlows》的创作者是好莱坞著名的电影配乐大师詹姆斯·霍纳。他曾经说:“这是一部经典的唯美派电影,我痴迷于爱尔兰音乐,我喜爱那种忧郁凄凉的气氛……所以,在《燃情岁月》中,我赋予了它最具表现力的声音。”是的,《The Ludlows》的整体气质就是唯美而凄凉的。正是这唯美而凄凉的气质,给电影带来史诗般荡气回肠的感觉。
戴上耳机,闭上眼睛,在黑暗里听《The Ludlows》,我一次又一次被它感染到心潮澎湃。大气怆然的旋律,带我回到那个落叶纷飞的秋天,回到那个骏马奔腾的草原,我的眼前仿佛重现鲁上校一家的悲欢离合。我眼中的崔斯汀时而狂野,时而忧伤,时而温柔,时而隐忍,突然明白了,被他吸引绝不仅仅因为他的造型,更因为他的性格,他能遵循内心去活着,即使在无人注目的暗夜中,也能动情地燃烧岁月,他是自由精神的象征。
【紫琅茶座】 编辑:毛雨森 美编:刘玉容校对:毛晓丽 组版:蒋培荣A6 2019年1月29日
星期二
长池其实就是一个长长的沟池,不过就是长一些罢了。名字里带一个长字,在人们的想象中便变得俏骨起来,仿佛一个长腰身的女子,不仅脸也是长的,就连单眼皮的眼睛也是长的,左一画,右一画,两笔兰叶子,一个古典简洁的美人便出现了。小时候看画儿书,里头尽是这种眼睛只有一条线的写意美人。
然而,长池并不是人们所认为的这种古典。它也并不是不古,说古典,把它说小了。雄阔也谈不上,它委实有点狂野的。长池从光荣乡老政府往西,到双马村与百合村的小河干路交界,长是有一里多,宽是有六七丈。
这个地方有点神。民国二十年大水,周边淹得等漫流,它不淹。第二年又大旱,别的地方干得龇牙裂翘,它不干。四处开秧的秧田水都要到它这里来,车水的车要用二十四账才能通到沟里,最长的。它比较深,中间有一座陈家桥。这都是在志书上有记载的。
长池起始不叫长池,叫菜刀池,因为池
的形状像把刀。池东头是码头,码头像刀柄。码头北边金瓜园住的三户地主,分别是马术涛、马术号、马术银,他们不是亲兄弟,而是同姓。一个地主有三百多亩地,一个只有四十亩,还有一个九十多亩。这些地主也并没有什么传奇,不是我们的主角儿,只是他们的名字,在一个不懂得的人耳朵里听起来,挺好玩儿。
长池沟北的西边有六个园。这六个园比较高,四周围都是沟。奇怪的是这六个园,只有四个名字,陈家园、张家园、冯家园,还有三个园统统都叫马家园。至于这三个马家园有什么法子能分得清呢,一个马家园碰到另一个马家园,怎样才能说明白,我这个园并不是你那个园。先人自然会有先人的法子,后人是不晓得的。总之都叫马家园就是了,反正都是长池的,也没必要分得那么清。除了这六个园,长池的东西沟北还有一个项园,像项圈围在周围。项园比较低,到底它和那六个园的方位如何,则我们也不晓得了,先人也没说过。我们只晓得还有一个项园。
菜刀池的中段,有一个小段向北,像个凤凰头,住着著名的“千二百谎”。“千二百谎”,没魂的会说谎。东边码头有点像凤凰尾。所以,它除了叫菜刀池,还叫凤凰池。菜刀和凤凰有关系吗?没得啥关系,简直麻田头牵到菜田头。但是先人硬要这么叫,后
人也是没得法子的。先人其实也是灵泛的,刀柄的样子和凤凰的头,菜刀的身子和凤凰的尾,不都是一小一大么。如此说来,长池就是个一头宽一头狭的池子罢了。新中国成立后,菜刀池也好,凤凰池也罢,统统改称,叫长池。而长池在一九五九年开沟,又被改叫光荣中心河。不过,老一辈仍然在世的,还是习惯叫它长池。
光荣的前身是川合乡,长池有川合乡最大的地主,就是那个马术涛。川合乡是由川子口和百合庄两个地名合并而来,只存在了两年。大概解放前一九四四年川合乡建成,而一九四六年就被改名光荣乡了。改名的原因是为了纪念在此地捐躯的新四军。一九四三年深秋,新四军一师三旅七团奉命,从东台返回苏中四分区,跋涉至小洋口东首,即光荣乡西北角,亦即古坳直北,与得到汉奸告密倾巢而出的栟茶日本鬼子发生激战,新四军英勇顽强,前赴后继击败凶敌。有四十多个新四军在此地捐躯。为了纪念他们,一九四六年川合乡改名光荣乡。
长池虽然没有了,但是长池命名的一个小学校还在,长池小学,后来改叫光荣小学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一些人,也还是习惯叫它长池。长池小学出来的么。
“你哪块人啊?”“我啊,我长池的人!”
早晨,太阳还在地平线之下,清澈透亮的光线从帐门外照进来。根据光线推测,蒙古包的门对着东南方向。草原上的寂静,因四野远近高低各不相同的鸟儿的鸣叫,而显得更加寂静。不知疲倦的微风,带着青草的气息、鲜花的气息、各种草药的气息,从屋外涌进来,又从屋里流出去。
这样的早晨,用来沉睡是幸福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打望帐顶上飘过的流云发愣出神,是幸福,睡不着索性早早起床到草原上撒丫子,同样是幸福的。
我发现,昨夜竟然敞着门睡了一晚。心想半夜里要是有狼、狐狸,甚至是美女光临,现在睁开眼睛,我还是李新勇吗?
不到草原,自我感觉读过书、有几十年生活经验、肯动脑筋,好像还算个知识分子;到了草原才发现,什么都是新的,处处手忙脚乱。
昨夜主人给取马奶子酒时,给我一瓷碗水,这是我用来洗漱的。哪怕我是最尊贵的客人,是可以通神的,漱口、洗脸、洗脚,一应事情,就靠着一瓷碗水。在草原深处,水是如此珍贵。要是多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比如一个月,或者十天,这一瓷碗水我都用不着了,不是懒,而是舍不得。再说草原上,风可以洗脸,草可以洗脸,天地是如此干净,不洗也脏不到哪里去,况且还没有外人看见。
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草原和蒙古包的气息,昨夜冲着我狂吠不已的半人高的狼犬,温顺地趴在蒙古包前面的草地上,睁开一只眼睛看了我一眼,摇晃了两三下尾巴,又啪一下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往草原深处走了几千米,到看得见
这一处蒙古包顶的范围内,就不敢再往前走了。必须看得见帐顶,它能帮助我判断方位。要是没有这个参照,保不定走出去就能找得回来,自己把自己搞丢了。到处都是绿绿的青草,到处都是野花,到处都是各种鸟儿和虫子的鸣叫,没有差别,没有方位。
就见远处有六七个黑点向我这边慢慢靠过来,再近一些,看清是一群马。等到走到眼前,七匹大马,两匹小马驹,自由散漫啃食着带着露水的青草。成年马的鬃毛长长的,从脖子上挂下来,像挂着一段枣红色的粉条或绸缎。它们根本不怕我,任凭我换不同的角度拍照。个个都有明星范儿,拍照的时候,有几匹还故意摆几个超酷的poss。没有鞍辔,没有缰绳,偌大的草原上,只有这一群自由如风的马,真是既自由又孤独,好似辽阔的天上,一朵自由而孤独的云彩。
这马从哪儿来、要上哪里去呢?昨天驾驶员不是说,草原上的马和羊群都圈养起来了。我当时没有问他是部分圈养还是所有都圈养。要是全都圈养起来了,这一群马,就该是野马,要真是野马,今天早起这一趟真是赚大了。要是有的草场还能自然放牧,就这么几匹马,也不可能成为牧民的马群。我估计,这几匹马多半是野马,看,我故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马匹把我当一棵树、一块石头,或者一根草,贴着我的身子过去,马匹身上强烈的气味冲得我想打喷嚏,两只小马驹儿还用鼻子蹭我的裤脚和裤腿。
惊鸿一瞥,我发现世界上最美的眼睛,是马的眼睛。眼睫毛不仅长,还以非常优美的幅度上翘,眼睛大,凸出,清澈透明,带着女人的聪敏和忧伤。跟马的眼睛对视,不出一分钟,你会忍不住流泪。那里面藏着岁月的风风雨雨,藏着豪迈、坚韧、聪敏和简单的乐观,还藏着漂泊无定的自由和浪漫。你能清晰
地从清澈的马眼中,看见自己缩微的影子和身后辽阔的草原。
目送这几匹悠闲而安静的马远去,回到蒙古包,牧家游的主人正在为大家准备早饭,手扒羊肉,奶茶。广东人陆陆续续钻出蒙古包,两个女的在交换意见,说没有足够的洗脸水,已经三天没有卸妆了,为了防晒和见人,还得继续往脸上化妆。主人听我描述那一群马,大呼小叫起来,说那绝对是一群野马,要是不待见你,它们会用嘴巴咬你,用蹶子踢你、用蹄子踩你,“哦吙,你一个尊贵的汉族诗人,要真是那样,把我和我的家当卖掉都赔不起哦!”又说,那些野马一定也看出我是个诗人,长一副菩萨养的慈善面孔,知道我不会伤害它们,所以才跟我那么友好。
被他说得有些飘飘然。使我想起沉寂于内心多年的往事。我出生在横断山区,12岁之前,上午读书,下午在山野里牧牛,牛在山坡上啃草,我骑在牛背上读书,羽毛黑白相间的大山雀和头上非洲酋长似的立起几根羽毛的戴胜,常飞来停驻在弯曲的水牛角上,有一次一只轻盈的松鼠带着它硕大蓬松的尾巴爬到我的肩头上,足足待了牛缓慢向前走六七步的时间,才从容不迫地从我的手臂上溜下来,顺着我的大腿跳到地面上。几年前,我刚走到我家楼下的玻璃门前,一直翠鸟从远处飞来,停驻在玻璃门前的水泥地面上,冲着我左看几眼,右看几眼,我甚觉奇怪,掏出手机,给它拍了几十张照片、录了两段小视频,几分钟之后,那翠鸟才一展翅膀,箭一般向碧蓝的天空飞去。
我现在明白了,那就是一种大自然的气息,当你真正回到大自然,你的身上、你的气息、你的精神都带上了大自然的气息,难怪山鸟会飞到身边驻足,松鼠会把我当成一棵移动的树,草原上陌生的野马群会把我当成一块石头或者长相跟他们有差异的同类。
退回到从前去看看,看看久违的大自然,那里有相互包容与悦纳,那里有平等生存、互不惊扰,那里有相辅相成、彼此依靠。
长池□低眉
先人其实也是灵泛的,刀柄的样子和凤凰的头,菜刀的身子和凤凰的尾,不都是一小一大么。如此说来,长池就是个一头宽一头狭的池子罢了。
送给远行的你□维愚
怀恋,还有憧憬,这两样东西不分时代,不分民族,被公平地赋予每个人,每个人又于怀恋中存放过去,在憧憬中创造未来。
你可曾动情地燃烧□陆小鹿
大气怆然的旋律,带我回到那个落叶纷飞的秋天,回到那个骏马奔腾的草原,我的眼前仿佛重现鲁上校一家的悲欢离合。
退回到从前去看看□李新勇
当你真正回到大自然,你的身上、你的气息、你的精神都带上了大自然的气息。